长与蒲津作胜游

2010-08-10 10:00:00 来源:永济市政府 作者:永济人民政府 责任编辑:康康 字号:T|T

盛唐繁荣的见证――蒲津渡铁牛

――长与蒲津作胜游

    故天将储其祯,地将阜其用,人将盈其力,圣皇之道,乾乾翼翼,观艺无穷,咏功而无极。

――唐,张说:《蒲津桥赞》

    蒲津桥,成了蒲州一大景观。铁牛,成了蒲州城的镇城之宝。
    再不是随修随毁的浮桥了。渡桥的人们,不再如履薄冰,不再战战兢兢。铁索浮桥,给了人们安全、自信和从容。南北通衢,连接幽燕,南来北往的人们再不用望河兴叹。商贾往来,物资运送,交通更加便利。蒲州的城市地位从此不仅是全国文化中心,更是全国水陆交通枢纽。
    从那时候起,蒲州就成为一个旅游城市。多少文人墨客,都向往来蒲州一游。蒲州诗人卢纶,哪儿也不去,给什么官也不做,就在蒲州节度府做判官。判官是驻军机关的职务,上头有节度使、副节度使、知节度使、行军司马、副使,才轮到他,是第六把手了,几乎没有什么权。但他就愿意当个闲差,他就眷恋家乡的风光景致。长安虽然繁华,却也喧闹,住家还是蒲州好。人们说晋南人恋家守土没有出息,原来从卢纶就开始了。公务之余,他常常信步踱出城外,就去摸摸铁牛,就在桥上走走。四尊卧牛,就在身旁;九曲风涛,就在脚下。案牍之劳就悄然消解。城外还有白楼(一说即鹳雀楼),是他常登临的,还写过一首诗:
    鹳雀相呼绿野宽,鼎臣闲倚玉栏杆。
    洪河拥沫流仍急,苍岭和云色更寒。
    艳艳风光呈瑞岁,泠泠歌颂振调盘,
    今朝醉舞共乡老,不觉倾欹獬豸冠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――《奉和马侍中宴白楼喜雨》
    马侍中,当是马燧。德宗时,蒲州守将叛变,马燧和珲减奉诏讨贼。平叛后,珲减留下做蒲州节度使,马燧回朝廷任侍中。马燧离开蒲州时,游览白楼,就是卢纶陪着。卢纶的诗也少不了当面称颂,感情却是真实的。马燧解放了蒲州,为国家立功自不必说,卢纶个人也是非常感谢并怀着敬意的,要不背井离乡到外地做官,可不是卢纶所愿。卢纶死时,不要什么丧葬规格和名义待遇,也不追求什么革命公墓,就在栖岩寺旁边埋了。给儿子们的遗嘱,很可能就是“把我的坟头向着西方,让我还看着黄河浪。”
    另一位蒲州诗人杨巨源,功成名就,诗文可资教化,是道德楷模,儒家典范,桃李满天下,京城还有很多追星族。但他拒不在京城养老,谢绝了集贤院啊聚贤阁啊的名誉职务,就是要回蒲州。朝廷挽留不住,还是给他个蒲州少尹,算个编外副职,可以不上班,只领工资。杨少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蒲州城里城外闲转。当然他闲转不是白转,触景生情,就会吟诗一首:
    清明千万家,处处是年华。
    榆柳芳辰火,梧桐今日花。
    祭祠结云绮,游陌拥香车。
    惆怅田郎去,原头烟树斜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――《后土祠送田彻》
    这回是转到后土祠去了。后土祠正是蒲州属地,也是他的地盘,他陪客人游览,也为主官减轻不少负担。他这么个大腕诗人陪客人,客人只有高兴。就连朝中的宰相,也托人带诗给他表示问候:
    谁道重迁是旧班,自将霄汉比乡关。
    二妃楼下宜临水,五老洞西好看山。
    再葺吾庐心已足,每来公府路常闲。
    诗陪亚相逾三纪,石笥烟霞不共攀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――裴度:《寄河中杨少尹》
    唱酬往来,增加了蒲州多少知名度?何况文化人从来就是城市的灵魂。他的诗就是城市名片,会不胫而走,蒲州旅游业就用不着促销宣传。
    过些时候,河中府一位姓任的中丞命令在河中洲新修一座河亭,为蒲津桥西端增加了一个小景观,诗人们也要吟咏一番。李商隐这时隐居在永乐,心情郁闷,听到消息,也召集一伙朋友来游览散心,大家都写了诗。诗坛大腕温庭筠写的是《游蒲津河亭》:
    倚栏愁立独徘徊,欲赋惭非宋玉才。
    满座山光摇剑戟,绕城波色动楼台。
    鸟飞天外斜阳尽,人过桥心倒影来。
    添得五湖多少恨,柳花飘荡似寒梅。
    (还有几位写了诗,恕不录。)
    他当然就要和一首,题目是《同诸公题河中任中丞新创河亭》:
    万里谁能访十洲,新亭云构压中流。
    河鲛纵玩难为室,海蜃遥惊耻化楼。
    左右名山穷远目,东西大道锁轻舟。
    独留巧思传千古,长与蒲津作胜游。
    不是对老乡偏心,比起来还是李商隐的好。一句“长与蒲津作胜游”,就写出蒲津桥风光无限。还不说这时候李商隐正是最消沉的时候。中晚唐时期的诗坛,李商隐应该算是领军人物。人们把他和杜牧比作李白与杜甫,称作“小李杜”。他的诗,绮丽优雅,华美精工,委婉朦胧,意境深远,在唐诗中独具风格,可以说是最优美的。不知是政治上太没有经验呢,还是真的政治操守就差一些呢,反正他陷入官场斗争中不能自拔,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。朝廷牛李党争,两派敌对了几十年。他先是牛派,受到牛派人物的器重和提携。后来他却投靠了李派,还做了李派一个重要人物的女婿。这样一来,两派都鄙夷他的为人,唾弃他的人品。于是他名声败坏,官场失意,终身潦倒,只好飘泊异乡,在蒲州永乐长期隐居下来。落魄文人也还罢了,人格上的污点,难以洗刷干净。你想李商隐的心情,怎么能好得起来?不过政治归政治,何况历史长河奔流不息,摧枯拉朽,什么牛李两党,什么官场积怨,早就烟消云散,而李商隐凭着他的诗,却在文学史上站住了脚。蒲州的山山水水楼阁庙宇,平复了他失意官场的懊丧心情;蒲州的淳朴民俗和平和政风,温暖了他经历过炎凉世态的阵阵寒意;蒲州浓郁的文化氛围和宽广的文化襟怀,抚慰了他伤痕累累的心灵。李商隐心里的创伤渐渐平复了,终于从恶梦般的政治漩涡中醒过神来,又拿起了久违的笔,去寄托情思,去吟风弄月。这次蒲津之游,就是艺术之神对他的再一次眷顾,就是他艺术生命的重生和再造。蒲州有幸,接纳和留居了这样一位诗人。蒲津桥有幸,这样一位不朽的诗人为它写了诗,使它也因之不朽。
    还有那位洪州都督阎伯屿,当年在滕王阁举办诗文大会,幸会王勃,因而使一篇《滕王阁序》名传天下,算得上一个儒雅官员。铁牛落成,他已八十多岁高龄,也赶来观赏,写下一篇《蒲津河桥赋》:
    壮三辅之雄极,非魏国其伊那?总魏国之繁隘,非斯桥而岂他?条山左临高障,东连于渤海;晋关右抱浮梁,西载于长河。却顿铁牛,骇浮川之魍魉;旁飞画益(音益,泛指船只),惊入浪之鼋鼍(音托,水里龟类动物)。竹笮(音昨,竹索)其维,不虞于奔涛擘赫;金锁斯缆,何惧于层冰皑峨?……
    意蕴高博,文采飞扬,竟有当年王勃的韵味。滕王阁诗文大会,已过去了四十年,也许四十年来他都在默念和品味王勃的文章,可见王勃给他的印象太深了,对他为文的影响也太大了。那次诗文会,本来头奖是要给他的女婿的,没想到王勃要来。那才华,那文采,倾倒了所有的人,他这个都督也被深深折服。他毕竟是一个懂诗会文的人,艺术的鉴赏力终究没有被私情蒙蔽,看到“落霞与孤骛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这一句,他就作出决定,把冠军奖杯,给了这个龙门大儒的后人。于是,王勃驰名天下,滕王阁也驰名天下。中国文学史记下了这一篇千古美文,也不应忘记阎伯屿的文化胸襟和艺术眼光。这样一位人物为蒲津桥和铁牛著文记盛,蒲津桥就更增加一些文化厚度。
    蒲津桥最为骄傲和风光的,是迎接蒲州女儿杨玉环的凤驾归来。那真是锦上添花、烈火烹油的盛况啊!只见龙旗凤旆,金銮玉辇;只听鼓乐声声,笙歌阵阵。众星捧月一般,宫娥彩女执事护卫们簇拥着玄宗皇帝和贵妃娘娘,缓缓地通过蒲津桥。盛世修桥,玄宗皇帝是欣慰的;衣锦还乡,贵妃娘娘是喜悦的。他们在蒲津桥上流连再三,在铁牛旁观赏很久,才欣然离去。杨玉环原藉是弘农(今陕西华阴),父亲年轻时带全家徙居蒲州永乐独头村,至今遗址尚存,史书(包括《新唐书》、《唐史演义》、《辞海》、《蒲州府志》等)记载她就是蒲州人。贵妃生下来,右腕有一圈白色的胎记,于是取名玉环。她年岁渐长,出落得十分美貌,而且能歌善舞。不幸的是,她的头发却稀稀落落,几乎是个秃头。她住的独头村,原来就叫做秃头村,就是因为她的秃头,后来才又改为独头村。独头村是个半山坡,山坡下,有一池咸水,常年不竭。村里的老人告诉她,常去那池中洗濯,头发就能长出来。希望有满头乌发的她,就天天去洗。风天雨天,都没有中断过。一年,两年,一直坚持了五年,她的头上,终于长出了茂密油黑的头发。我们蒲州的女儿,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美人。杨玉环的父亲杨玄琰,官任四川蜀州司户,得病去世。她的叔父杨玄圭当时是洛阳户曹,就把已经长大的侄女带到洛阳教养。在那里一个偶然的机会,玄宗的儿子寿王发现了她,把她迎娶进寿王府中。那年她十七岁。开元二十八年(740年),死去爱妃的唐玄宗发现了她的美貌和才艺,费了种种周折,把她纳进宫中,册封为贵妃。把儿媳妇占为己有,这位皇帝的脸皮也厚得可以。不过脏唐臭汉,宫廷中这号事多了。道德说教和约束,只是对付平民。杨玉环受到老皇帝的极度宠爱,全家的人都得到皇帝封赏和重用。她喜欢吃荔枝,皇帝就派驿马接力赛似的千里运送。“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。”(杜牧:《过华清宫》)。她喜欢临潼温泉,皇帝就几乎每年都驾幸骊山,有几年还每年驾幸两次。“春寒赐浴华清池,温泉水滑洗凝脂。侍儿扶起娇无力,始是新承恩泽时。”(白居易:《长恨歌》)。渐渐骄奢的她,就想着要回蒲州,要再看看独头山下的那一汪池水。她听说了,家乡的人们已经把那水池叫做“贵妃池”了。再说,回蒲州,再不是那颤颤悠悠的竹索桥了。那坚固的铁索桥,她还没有走过;那造型精美硕壮的铁牛,她还没有见过呢。至于回一趟家乡的排场和耗费,那她就不管了。
    皇帝宠着她,还能不满足她的这一个小小的愿望?于是,她回来了,回到她已阔别多年的家乡。她和皇帝一起巡幸了栖岩寺和普救寺,也看望了故里的乡民。当然,她没有忘记去看看那个给了她一头乌发的水池。蒲州的乡民们已经修缮了她的住宅,也修砌了那个水池。只是他们看到的杨玉环,不再是昔日那个美丽纯洁的小姑娘,而成为高贵的让人不敢仰视的皇帝宠妃了。
    因为宠爱她,老皇帝疏懒了朝政,开元盛世也渐渐衰败下来,终于酿成几乎动摇了大唐江山的“安史之乱”。在仓惶出逃的路上,为了平息哗变,安抚禁军的愤怒情绪,一代名妃,一代绝世美女,被缢死在那个叫做马嵬坡的地方。“花钿委地无人收,翠翘金雀玉搔头。”(同上)可惜得很,死时只有38岁。
    杨玉环的死,消息当然是从蒲津桥上传过来的。听到这个噩耗,蒲州乡民们的感情特别复杂。皇帝疏懒朝政,国家危机四伏,杨玉环不能说没有一点责任。但是,一句“女人是祸水”就能开脱统治者的责任么?大好江山,幸逢盛世,你不好好经营,励精图治,反而缅恋后宫,政事又所托非人,由一个“口蜜腹剑”的李林甫执掌,排挤贤明,闭塞言路,朝廷的事怎么好得了?对边将的险恶用心,竟然毫无觉察,毫无防范,天下怎么能安宁?这一切,后宫的一个女子,怎么知道?怎么担当得了?一有变故,却只顾自保,却只道“江山情重美人轻”(清,袁枚),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顾不得了,都保护不了了,眼睁睁看着她被处死。什么天下至尊,什么狗屁皇帝,不说也罢。
    还是那些文人诗人们公道。“祸端自是君王起,倾国何须怨玉环?”(清,赵长龄)“清华池水马嵬土,洗玉埋香总一人。”(袁枚)就揭露了皇帝的无耻和罪恶,很是符合鲁迅先生的结论:“我一向不相信杨妃乱唐那些古老话。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,女人是决不会有这样大力量的,兴亡的责任,都应该男的负。但向来男性的作者,大抵将败亡的大罪,推在女性身上,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。”(《且介亭杂文》)还有“羡她村落无盐女,不宠无惊过一生。”(佚名)倒是给蒲州女儿指明了一条人生道路,只可惜是太迟了,杨玉环是再也听不到了。蒲津桥听了,也只有深深叹息,幽幽呜咽。乡情难再,芳踪难觅,蒲津桥再也迎不回昔日的贵妃了,迎来的,只能是她香魂一缕。
    这事还另有说法,说杨贵妃并没有死,而是逃到了日本。白居易的《长恨歌》中写道:“忽闻海上有仙山,山在虚无飘渺间。楼阁玲珑五云起,其中绰约多仙子。其中一人字太真,雪肤花貌参差是……含情凝睇谢君王,一别音容两渺茫。”就是说她逃到了海外,而且说明事后不久这说法就流传开来。原来当日马嵬事变,众怒难平,玄宗正无计可施,却有一位宫女挺身而出,愿替贵妃娘娘一死:只为贵妃平日优渥待下,宫女感其恩义,关键时刻有此义举。于是那日用白绫缢死的不是贵妃,而是那位宫女了。杨贵妃则换上了宫女的服装,几经辗转,逃到了日本。玄宗外逃时,跟随了许多外国使节,而贵妃的一个弟弟担任鸿胪寺卿,是主管外交礼宾的官员,与这些外交使节过从甚密。由日本外交官帮助贵妃逃往日本,还是很有可能的。据说贵妃一行先到东海蓬莱,然后才渡海赴日本。到日本后杨贵妃还帮助当政的女王妃平息祸乱,治理国家,深得日本人民拥戴。到如今日本还有许多纪念杨贵妃的祠庙,还有日本人来中国寻找贵妃故地――只是他们不知道贵妃故居在山西而去了山东,因为当年贵妃是从山东渡海的。蒲州人听了,也莫衷一是,当然他们也愿意相信这个传说。倘若有日本人循迹来访,蒲州人也愿意打听打听当年的蒲州女儿在日本的种种故事。
    铁牛后来在宋代曾被河水冲进河底,打捞铁牛,还有一个故事。蒲州的官府张榜招募,河北的一位和尚怀丙,路过这里,就自告奋勇打捞铁牛。他的办法说绝妙也绝妙,说简单也简单。他用木杠系牢两条大船,船上装满沙土。船行到铁牛的上方,潜入河底,再用大绳系住铁牛。慢慢将沙土剔去,船渐上浮,铁牛便随之而起。这故事代代流传,如今的小学课本也作为教材。还有那个曹冲称象,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    一座浮桥,几尊铁牛,引来了多少名人雅士?流传了多少传说故事?积淀千余年,都成了文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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