​阿依波

2019-09-19 10:25:56 来源:中国纳溪门户网站 作者:消息 责任编辑:康康 字号:T|T

阿依波

赵康明

“阿依波,该出发了。”天刚蒙蒙亮,康博就敲开阿依波的门。

“来了。”

随着声音,阿依波打开门,牵出两头骡马。人和骡马行色匆匆地在浓浓的山雾中往山下赶。

康博86年当兵,当兵已一年多,是连队炊事班给养员。连队在阿得博大山中修路伐木,他的任务是保障连队给养,两天下山一趟到营部领取100来号人的米、面、油、蔬菜等食物和要补充的工具、燃油。

连队的“工棚”搭建在阿得博乡黄泥坎寨子附近山脚下,营部的供应站则设在红河岸边的个旧市蛮耗镇,不通公路,相距40多里,每次要运两三百公斤物资,康博便租用阿依波家骡马驮运。骡马“认生”,不听康博使唤,康博便把阿依波也给“租”了。一天一个来回,全靠双腿。这样的工作康博干了一个多月,这条路康博和阿依波走了10多趟。

阿依波今年15岁,是黄泥克村的哈尼族姑娘,去年初中毕业辍学在家“待嫁”。家里的田地庄稼有父亲和哥哥,她插不上手,喂养家中两头骡子和3条狗便是她任务。

南方女孩成熟早,15岁已是情窦初开的大姑娘。高鼻梁大眼睛配在那光洁而黑黝黝的脸上显得精致而康健,黑发飘逸,胡乱在脑后扎了个“马尾”,略显野性,她穿的那条牛仔裤很合适,恰到好处地把她臀部绷得紧紧的,看上去很性感,整个身体散发着青春少女的气息。

骡马识路,“哒哒哒”走在前面,阿依波紧随其后,康博在后面一边走,一边欣赏阿依波的身体。

“哥,你看那样?”阿依波回头看见康博怔怔地看着自己,脸唰地红了。自从在一起驮运物资,阿依波一直叫康博“哥”。

“哦,我们阿依波真漂亮,长大了,是不是该找婆家了。”康博说。

“今年我就去参加‘嘎汤帕节’(哈尼族男女青年相亲节),一定找很多男朋友。”阿依波调皮地说。

“不用找很多,你寨子里的那个华侨不是在追你吗?”康博说。

“他,做梦吧!在泰国橡胶林园里割了几年像胶,就把自己当成华侨了,头发留得不伦不类,假洋鬼子!”阿依波不俏地说。“哥,他追我你都清楚,你是不是在吃醋?要不,我嫁你吧。”

“打住打住,你还是未成年人,我可不敢要,等你长大都猴年马月了。”

“不嘛,我现在就要嫁。”阿依波撒起娇来。

“去去去,都大姑娘了,也不知道害羞。”

“嘻嘻嘻……”

其实,康博也就20岁出头小伙子,看见漂亮姑娘也蠢蠢欲动。只不过在部队当兵,假装“老成”。面对少数民族的小姑娘,还是“新兵蛋子”的康博可不敢越“雷池”。

两人一起下山上山走了十多趟,混得特熟,性格开放的阿依波“童言无忌”,哥前哥后的叫得贼甜,什么话也说得出口。

一路上,阿依波一边毫无顾忌地与康博调侃,一边”丫哟(男人)丫咪(女人)”地唱着哈尼歌,一会儿是“然咕差”(儿歌),一会儿又是“然咪比”(情歌),又唱又跳,声音甜美,很有文艺范,一点也不觉得累,快乐无比。

阿依波的情绪影响到康博,一路向下,穿过针叶林带、阔叶林带、灌木林带、菠萝山地带、香蕉林带……4个小时不到,在上午11点就赶到营物资供应站。两人轻车熟路,配合默契,把给养、油锯、砍刀、燃油料装成四驮,每头骡马两驮,收拾得又快又利索。草草填饱人和牲口的肚子,中午12点就踏上返程。

返程就没那么简单,路程一样,上坡居多。除了红河河谷香蕉林带、山谷地带有些平路之外,大部分路程是陡坡。过了香蕉林,就开始爬菠萝山地带的陡坡。骡马仍然走在前面,上坡负重,两头骡马弓着腰身,吃力往上“奔”,骡马的鼻子“呼赤呼赤”喷着热气,像两个火车头。阿依波也没来时欢快,累得脸也变得紫红紫红,后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。

“阿莫(感叹语)!哥,要下雨。”阿衣波看着天上的云,焦急地说。

云南的天就像就像孙猴子的脸,就变就变。阿依波刚说完不久,一大片积雨云从头上飘过来,雨就哗啦啦下起来。

这个时候下雨真是要命,人马都处半山腰,躲也没地躲。两人往前赶了几十米,找了一个稍缓的坡地,手忙脚乱地从骡背上拿出油布,把大米、面条盖得严严实实,把骡马牵到树下。剩下的一块油布固定的几棵树上,搭成一个简易帐篷,人马都停下来躲雨。

一番忙碌,康博和阿依波的衣服被雨水淋了个透。

“哥,我冷。” 停下不久,阿依波就开始叫冷。

云南“出太阳是夏天,下雨是冬天”的天气,康博和阿依波经历了不少。两个人身处半山腰,湿衣服贴在身上,山风一吹,寒气直逼饥肤,冷得上牙下牙不住打架,嘴唇都变乌了。

“跳一跳,活动活动就不冷了。”康博边说边带头跳动起来。

“腿都走软了,还叫我跳。”阿依波呶着嘴说。

“那咋办,总不至于让我抱着你取暖吧。”

“想得美!”

……

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嘴,气氛活跃起来,感觉没那么冷了。

雨下得酣畅淋漓。云南天气,雨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一个小时后,雨停了,太阳很快露脸。

一场雨耽误了一个多小时,已是下午4点多钟,走了还不到一半路程。要在得天黑前赶回驻地,得抓紧时间。康博和阿依波赶紧重新收拾驮运上路。

欲速则不达。刚下过雨的路,地表皮稀软,底层却老硬,就像在地皮上打了一层油,特别难走。骡马负重,钉有马掌,走在路上还能保持稳定。人就不行了,走在路上就像“学滑板”,老是把握不住重心,一不小心就摔跟头。走了不到两公里,阿依波和康博都摔了好几跤,弄得像个泥人。两人只好攀扶着路边的小灌木,小心又小心地往上爬,骡马通人性,在前面走走停停等着主人赶上来。

眼看就要爬上山坳,阿依波却出事了。阿依波拉着一棵小灌木上坡,手上用力,脚底一滑,小灌木被连根拔起,人和小树一起“骨碌碌”地顺着山路滚下坡去。

“阿莫!阿莫!哥!哥……”阿波依摔下去的时候急得直叫。

康博听见声音回头,见阿依波已经滚下去十多米远。情况危急,康博惊得泠汗“呼”地冒出来,不加思索,一屁股坐在地上,像“溜滩”一样急速顺着滑道一样的山路往下“溜”, 手像划船一样不时撑着路面助力“滑速”。康博赶上时,阿依波已重重摔在一个树蔸上,痛得吡牙裂嘴,汗水直流。

康博粗略地给阿依波检查头部和四肢,引导着阿依波试着“转眼睛”“动手臂”“扭腰”……幸而问题不很大,四肢和背部有好几处擦伤,较为严重的是阿依波右脚脚裸扭伤,已经红肿,着不了地,走不了路。附近十多里范围内没有村寨和人家,也没有联络工具,没法求援。康博将自己的衬衣撕成条状,简单包扎阿依波的伤口。

“阿依波,疼吗?”明知道阿依波很疼,康博为缓解气氛没话找话。

“哥,不疼。”阿依波噙着眼泪,强忍疼痛,摇摇头说。

“我背你到上面的山坳再想办法,好吗?”

“嗯。”

待阿依波疼痛稍微缓解之后,康博蹲下身子,把阿依波背在背上,一步一步地往山上挪,为让背上阿依波保持平衡,康博手、脚、膝盖并用,拼着全力往上爬。

“哥,放我下来吧,扶着我走就行。”看到康博累得喘不过气,阿依波坚持要下来走。

扶一段,背一段,离山坳不到两公里的距离,花了一个多小时。

康博将装工具的驮运分一部分捆扎到另一头骡马上,把阿依波扶上骡马,开始往前走。耽误了两个多小时,已是傍晚7点。天快黑了,要是往次,这个时个已经到了驻地。可现在路程才走一半,还有好几个山头要翻,能不能顺利赶到驻地,康博心里完全没底。

路不好走,阿依波有伤骑在马上,稍一抖动,眉头就皱起来。康博只好牵着骡马,控制速度,慢悠悠地往前走。走了几里地,天完全黑下来。虽有一轮半月挂在天际,但在丛林中行走,月亮那点光亮已被忽略。

“阿依波,我们唱歌吧。”为了壮胆,康博提议唱歌。

“好,哥,你先唱。”听说唱歌,阿依波来了兴致,好像伤痛也减轻了不少。

“太阳出来啰威,嘻洋洋啰啷啰……”康博带头唱起来,声音很大,中气十足。康伯左腔右调“吼”歌,惹得马背上的阿依波“格格格”地笑。

《打靶归来》《团结就是力量》……”康博不管那么多,搜索着自己会唱的歌,一个劲地吼。

“哥,还是我来唱。”康伯的吼叫引发了阿依波的“歌瘾”。

《大哥你好吗》《烛光里的妈》《故乡的云》《潮湿的心》……”除了”丫哟丫咪”之类民歌之外,阿依波还会唱当时大陆、港台流行歌曲,小脑袋里装着唱不完的歌。康博也曲高和低地随着阿依波唱起来,两人一唱一和,声音在寂静山谷中久久回荡。

“哥,有人来了。”阿依波在马背上看到远处有光亮,警觉起来。

“阿依波,不怕!清平世界,朗朗乾坤,谁还敢打劫!”康博装着豪气,心里却在打鼓:这边境地方,万一遇到不法分子,还真没法对付。

康博从马背上抽出一把砍刀,做好应对准备。光亮起来越近,康博心里也越来越紧张。

“康博,是你们吗?”看见骡马,对方叫了起来。

“班长,我在这儿。”听见班长的声音,康博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。

晚上8点过后,康博还没有到驻地,班长估计出事了,便请示连长派人接应。连队派出一个班,在班长的带领下,沿路找过来。

班长可是野外生存的“狠角色”,参加过越战,与康博汇合后,迅速给阿依波检查了伤势,重新包扎,“手到擒来”矫正了阿依波脚祼扭伤。

阿依波虽然不疼了,但仍然不能走路。班长便就地制作一个担架,几个人抬着阿依波快速前进。晚上11时,一行人回到驻地。

第三天,康博去阿依波家牵骡马时,阿依波依然坚持跟着康博去运物资,谁劝也不听。

其后三个多月,阿依波一直跟着康博上山下山。不过,一路上话题已经有了改变,两人不再“打情骂俏”。经过上次的事,阿依波成熟了不少,长大了。

一路上,阿依波除了依然唱歌之外,最喜欢听康博讲山外的故事。蒙自小火车、成昆铁路遂洞、昆明滇池、成都春熙路、泸州五坝(蓝田坝、大驿坝、瓦窰坝、茜草坝、高坝)……康博是农村兵,到过的地方不多,把自己到过地方或见过的人、事、景“添油加醋”讲给阿依波听,讲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家乡泸州。水井沟、宝来桥、长江大桥、纳溪竹、长江石……对于泸州的景和物,康博讲得绘声绘色。有时也把书本上看到的和战友间听到的“北上广”和一些“大地方”的繁华美景描绘给阿依波。

“哥,外面真哥很漂亮啊?”阿依波睁大眼睛,对山外的世界充满向住。

“等我们阿依波走出大山就知道了。”康博说。

连队的施工结束,就要撤回驻地。阿依波来为连队送行。康博把托同学邮来的十多盒各式各样的歌带和一部“随身听”送给阿依波作留念。

“谢谢哥!”阿依波如至获宝,激动地抱着康博跳起来。

“打住打住,男女授受不亲。”康博“大哥哥范儿”,惹来战友们一阵哄笑。

其后两三年,阿依波一直没去参加“嘎汤帕节”,也没有找“很多”男朋友,阿依波进了云南民族学院。康博在昆明陆军学院即将毕业时,收到阿依波来信:“哥,我当兵了。”

阿依波当兵了,阿依波是个文艺兵。(作者为纳溪区融媒体中心编辑)

编辑赵康明/责编艾专/编委刘彤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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