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僧高卧空山中 不忧瓦钵山厨空——创建常乐寺的清代诗僧戒庵

2020-01-19 00:00:00 来源:温岭新闻网_首页 作者:陈涵婷0 责任编辑:康康 字号:T|T

本网记者 黄晓慧

在温岭市区虎山有座常乐寺,台州市佛教协会编的《台州佛教寺院》一书,是这样介绍的:常乐寺,位于温岭市太平西郊虎山公园旁的“灯盏坞”,因地形如灯盏故名。清道光、咸丰年间(1796-1850),僧德芳建。初结茅于双龙山凹兜里,后迁灯盏坞。有大雄宝殿3间,楼房11间,平房6间。德芳禅师究求禅心,于五十八岁脱化,传至唯通,凡十二代。中有式超全面重修,后玉昙再兴三圣阁,殿宇完整,寺貌岿巍,环境清幽,为学修之好道场。该寺名僧辈出,中兴明因讲寺济祖式海大师、天台国清寺澹云大和尚、杭州武林佛学院讲事可云法师、慈溪西方寺崇能法师等均出于斯。台湾天台宗传人斌宗上人、扬州大明寺一堪法师,亦曾在此驻锡。每逢佛诞节日,骚人墨客,吟诗作赋,熙来攘往,盛极一时。1939年,中国佛教会温岭分会设址于此,住持释蕴光任理事长。解放后,僧侣星散,殿宇尘封,寺院改作温岭中学宿舍和大队牧场……至1983年被西郊村拆去办工厂,寺废。1989年10月,批准重建。11月30日大雄宝殿奠基,1990年,大雄宝殿落成。嗣后,相继建成天王殿、三圣阁、僧寮、斋堂、护法堂等三十余楹。先后雪愆、愍尘、了净为该寺住持。1998年建成八十八佛殿。2001年又新建地藏殿一幢。建筑面积为2564平方米,其中主要殿堂面积为997平方米。

  这座常乐寺的创寺人僧德芳,就是戒庵,是温岭历史上有名的诗僧。

  关于戒庵其人,温岭市常乐寺编的《明因寺常乐寺简志》上是这样介绍的:“释戒庵 戒庵,字德芳,原为高龙石岩头显慈寺僧,善吟咏,工行草书。道光二十五年(1845),冯芳、陈寿璐等七人在花山建‘修梅吟社’,德芳与他们有诗唱和,赵佩茳《花山志》中有载。咸丰三年(1853)春,黄濬自宗文书院迁席县城之鹤鸣书院,访僧德芳于大明因寺,是年二人辑为唱和集。著有《证我集》。”

  这个简介中的“原为高龙石岩头显慈寺僧”这一句,应当是错的,下文详说。

  误将光定作戒庵

  王维翰辑《台山梵响》,曾将德芳误为光定,以讹传讹,以致《台州府志》称“《黄岩志》《黄岩集》《太平续志》《台诗待访录》《两浙车酋轩续录》并沿其误”,并且现代新编的一些词典也出错了,如《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补遗一编》有“光定”条,称其“字德芳,号戒庵。太平小明因寺僧。诗学四素老人,书法神似颜真卿。(《台山梵郁》)(按,抄辞典原文,此处“响”字作“郁”)这里“小明因寺僧”应是“明因寺僧”,即大明因。

  张志哲主编《中华佛教人物大辞典》“光定”条则称:“清代僧人。字德芳,号戒庵。清道光年间 (1821-1850)居安徽太平小因明寺,因长于绘画闻名一时。”这本辞典错得更离谱,不但把光定和戒庵混淆起来,而且将浙江太平(温岭)与安徽太平县混淆起来,“小明因寺”也误抄为“小因明寺”,“长于绘画”之说,也不知与事实是否相符。

  实际上,清《台州府志》编者就发现了这一差错,在《台州府志》卷八十三《艺文略二十》中谈到《证我集》一书时予以辩误:“国朝释德芳撰。德芳名摩诃省,以字行,号戒庵,太平显慈寺僧。其哭林璧人诗,称为从母舅,当即太平人,是编凡古今体诗二百三十首,黄濬尝为之序,见其所著《梅初录》。王维翰辑《台山梵响》,误以德芳为即光定,《黄岩志》《黄岩集》《太平续志》《台诗待访录》《两浙輶轩续录》并沿其误,不知两集黄濬均有序,其序《栖云百咏》在道光十八年戊戌,谓光定已死,而序《证我集》在咸丰五年乙卯,与德芳尚有问答语,则非一人明矣!是集今有钞本。”

  黄濬就是太平凤山人(今石桥头镇下黄村人),字睿人,号壶舟生,晚号四素老人,三都凤山人(今石桥头镇下黄村人)。道光二年(1822)进士。历知东西萍乡、于都、赣县、东乡、临川、彭泽六县,署南安司马,后被诬落职,谪戍乌鲁木齐,七年后赐还。在边塞与林则徐相识,互递诗词,结为知交。曾主讲黄岩萃华书院,邑宗文、鹤鸣两书院。同治五年(1866)卒,年八十又八。生平仰慕苏轼,诗风或豪健,或清丽,书风亦近苏,并擅写兰。著作繁富,有《夏小正注》《倚剑诗谭》《壶舟诗存》《壶舟文存》等。

  在《壶舟文存》中,有《栖云百首序》和《证我集序》。《栖云百首序》称光定为姑苏(苏州)人,“少读书,弱冠游庠,以家贫槖笔走四方,为大僚书记,亦与守宰为主宾。然数奇,孑然一身,落落不得志,遂出家黄岩。参学天台者数年。后游越,又为丛林书记。性孤梗,二三知好外,多白眼者,又疏爽施,钱随手辄尽,谈吐剧风雅,诸方之好事者无不愿与纳交。招之适馆,初亦强周旋,卒不满其意以去。越中选开士诗,丐其稿,笑曰:‘吾岂以是传哉!传以是不如无传!’坚却之,故名卒不显。病羸瘦,苦吟不辍,遂以死。死之日,以遗稿嘱余。余藏之箧中,旋失去。后于皖江舟中强忆得百首,内一律仅记二语,实九十九首,遂为录之,因以名集。时琴道人与余同行,亦惜是集所忆参半。琴道人即今樵也,兹余远戍乌孙,琴道人从,将携是编以往。阿难迦叶岂与中土无缘,而栖云亦只履西归矣。”这位性孤梗的苏州人诗僧在黄岩出家,苦吟而死,在临死前将遗稿交托给黄濬,可是稿却遗失了,黄濬凭记忆记得一百首,其中一首还不是全部的,所以只留下九十九首,当黄濬谪戍新疆乌鲁木齐时,他还将这回忆重得的《栖云百首》随身带着,可见对光定诗稿的重视。

  而黄濬为戒庵诗集所作序言《证我集序》则是这样写的:“戒庵鸠诗成集,而乞集名于余,余以‘证我’名之。戒庵问何义?余曰:喻禅如月,半璧全珪,会之则千江一印;喻诗如树,南橘北枳,辨之则万种殊根。无他,禅论机,诗谕格也。不必征诸古人,即如此集题辞。芯渊有芯渊之格,肖岩有肖岩之格,其他作者亦各有格。四素老人纵横海内数十年,与士大夫倡酬水乳然,亦未尝不自成一格。戒庵有诗即有戒庵诗格。戒庵亦自证其诗而已,以是名集,谁云不可。戒庵曰:‘然。’四素老人遂书之以为戒庵诗序。咸丰五年十二月腊粥熟日,四素老人呵手。”

  序中提到的芯渊、肖岩分别为修梅吟社诗友冯芳和林傅。

  《明因寺常乐寺简志》辑录了戒庵的不少诗作,这些诗作,不少已收入《花山志》《温岭遗献录诗集》等书。

  与修梅吟社诸诗人交往颇多

  戒庵与修梅吟社诸诗人唱和较多,如《呈梅社诸君》:“文星炯炯七珠联,野衲遭逢定有缘。香社画图唐九老,兰亭觞咏晋群贤。千秋韵事今犹昔,几辈才名后继先。不识可容参末座,法华再转为谈禅。”

  修梅吟社有杨鸑、陈寿璐、冯芳、李汝皋、林蓝、林傅、章淳等七人,戒庵将七位诗人比作七颗如珠联的文星,说自己和七人的相逢一定是有前缘,七人结社继承了唐代白居易等人香山结社传统,同时赋诗也如晋代兰亭觞咏之群贤一样,但千秋韵事还要比晋唐更胜。

  戒庵与画家林蓝交往的诗篇有《宿小兰亭留赠林居士》:“幽斋莹洁绝纤尘,笑语春风达比邻。酒冽床头诗有兴,谈清麈尾梦无因。千秋事业囊中句,四壁琴书画里人。品格梅花修得到,好邀明月证前身。”另一首是《七夕怀林居士璧人》:“一室维摩不解禅,六龙飞辔送流年。殷勤为报双星道,莫遣离愁下碧天。”

  与陈寿璐(雪逵)相关的诗篇有《柬陈居士雪逵》:“记得重阳挈榼过,倾谈竟日快如何。而今庵外犹秋色,红树青山夕照多。”这首诗写两人重阳节聚首喝酒,畅谈整日而不知倦。另一首是《柬雪逵居士》:“有约迟来迹愈孤,昨宵豪宴酒千壶。我虽未买花猪肉,三白犹堪款老苏。”因为僧人要吃素,不能为陈寿璐提供五花肉,但是还有三白酒可以款待。

  而冯芳则还曾在下雪天访戒庵,戒庵有《和冯芯渊居士雪中过访韵》记此事:“欲拈冻笔指难伸,一片窗光白似银。才唤沙弥烹火碗,忽惊仙客御风轮。好开乘醉看山眼,来慰逃禅卧雪身。莫便匆匆寻旧路,六花先自解留人。”

  杨鸑的《金帚轩集》中有三首写戒庵的,其中一首是《戒庵结茅灵泉山寄怀》:“才出山来又入山,诛茅新盖屋三间。好留顽石容听讲,自把长镵不放闲。竹渐遮篱和雨种,松多碍径带云删。不知庵外泉何似,待试新茶为扣关。”

  这灵泉山即明因寺后山,《嘉定赤城志》载:“大明因院旧曰修福”。建于唐大中二年(848),而据明《嘉靖太平县志》,明因寺始名灵泉,建于唐咸通五年(864)。

  杨鸑还有一首《戒庵上人自晋山来住明因禅关,几三载矣。兹于秋仲哉生明启请宣偈为方外之游。同城有善上人者,咸赠诗,后征及余,辞不获,成长律五,用志胜因,去来了了,想上人得之,肯借以呈佛否?》:

  “曾携不借下龙山,三载松阴坐闭关。磵竹泉添瓶水冷,钵花香入坞云间。禅当破寂身犹槁,诗到无声手自删。我亦芒鞵时过访,要将法雨浣尘颜。

  别来山寺已秋风,每听钟鱼忆远公。索字料多红叶贮,题名愧有碧纱笼。香厨何日分魁芋,草屩频年挂老枫。坐破蒲团缘底事,好随明月过溪东。(原注:上人尝索余书,余亦尝有诗题诸壁上,上人爱而珍焉。)

  近闻棒喝定中禅,铁障重围顷刻穿。勘破疑团原一宿,耐经面壁况三年。此行若住还非住,于我何缘不了缘。四大皆空随处坐,岂宜指地画沙圈。

  出林明月夜初三,弥勒无缘再共龛。祗为法乘追最上,却多梵唱作和南。十方檀越争闻偈,一卷华严此罢参。我欲从师饶舌讯,可曾婆子已烧庵。

  梵夹飘萧净出尘,揽裾且莫话前因。雪山此去仍行脚(原注:上人所住龙山即晋山也,旧因晋王游历名,今雪山寺存焉),金粟如来是化身。缘定不愁飞锡远,诗多还爱寄牌频。祢惭我自名缰缚,笑向恒河懒问津。”

  与黄濬交往如东坡佛印

  黄濬与戒庵交往相关的诗作就更多了,如《僧戒庵(德芳)雨中见访,赠从一律》:“耳热清名未接陪,斜风细雨打包来。鬓眉相愧维摩老,楼阁门因弥勒开。见说塔头栖有洞,何须打脚渡寻杯。与公共翦西窗烛,径欲家书托万回。”作者自注:①戒庵本石岩法云寺僧,今安钵塘岙观音洞。②时家弟今樵尚滞闽海。

  此处石岩法云寺,指的应当是箬横石岩头(今属龙岗村)法云寺,现在尚有同名寺院存。前引杨鸑诗称“曾携不借下龙山”,“不借”意为草鞋,是说戒庵到明因寺前在龙山(晋山),与黄濬所记相符。而戒庵为石岩头显慈寺僧人一说,当系戒庵有《显慈寺火》一诗而以为是寺僧,但此显慈寺即温岭城区锦屏岩之南湖漫水库之北的报国寺(又名山后堂,下详说),戒庵曾否在此为僧尚待考证。

  戒庵从法云寺到城内明因寺曾闭关三年,黄濬想去访问他,因为戒庵闭关了,没有如愿,但戒庵得知黄进士欲来访,发帖请他去,所以黄濬写了《花朝前十日访德芳上人于大明因寺禅关次陈二峩表弟韵》:“一自松关封鸟篆,兰芬欲挹久无缘。鸡窗谅只开经匣,鹤料何曾长砚田。印帖鸿泥来讲舍(作者原注:昨以帖见招),麴尘紫陌踏晴天。元谈未已催啼鸟,心似春蚕镇欲眠。”另有一首《春日访戒庵上人于大明因寺禅关长篇记事即柬戒庵》,其中也提到“戒庵久已松关闭,客到开关亦不计”,可见对黄濬的重视。

  黄濬还作有一首《山馆夜坐怀戒庵,次郑板桥山中夜坐再陪起上人韵》:“西门有古寺,构屋在岙底。戒庵偏爱之,闭关冷如水。高眠凭一榻,煮饭仗十指。辛苦兼寂寥,可已而不已。是但参枯禅,岂是佛微旨。夜来我念之,寄怀书满纸。(其一)佛言不二法,无为无生灭;我言有二法,畏暑畏凛冽。九秋尚蕴隆,禾头倍绽茁。独我秉烛坐,汗流背欲折。安得夜生凉,临风而散发。借问坐关僧,心热心不热?(其二)世人多蕲望,气数有通塞。我独任运行,安然不费力。夜读南华篇,朝看南山色。心怀苟坦荡,世路无屴崱。岂若轩冕人,宵旦凛黜陟。戒庵方寸中,一生罕荆棘。与我同素心,誓墓言不食。(其三)傀儡苟登场,花面必须抹。口股苟图甘,蜜脾必须割。我无璧可怀,何用愁衣褐。天龙有一指,我谓未解脱。何时再访君,谈口哆天阔。任尔有辩才,老夫席欲夺。(其四)”另有《次戒庵上人见怀韵却记》:“山僧高卧空山中,不忧瓦钵山厨空。但念春过二月半,渺渺故人隔河汉。双鲤跳波为我留,中有尺素吟三秋。三秋一日古人语,不见故人能不愁?我欲托鱼还尺素,为道芒鞵踏春暮。无如春事未阑珊,脚气楼生疾已痼。而今雁断书久延,访戴山阴期又愆。复书先报登门日,把臂无如已隔年。我挟红裙为扶老,岂复妄思征绣褓。丰干饶舌亦何为,树依枯藤为君道。何日访君闻粲花,日日檐溜如散葩。待斥痴龙收雨脚,扶筇行叩香严家。”

  黄濬还曾将一把棕帚赠给戒庵,并作诗一首《以棕帚贻戒庵再次前末首韵》:“我有一敝帚,千金价难抹。持以赠故人,忍痛爱始割。取材老山棕,缚之自布褐。用扫佛前地,清净得解脱。三千大千界,建扫遍空阔。兼可扫心地,勿为豪者夺。”

  黄濬酷爱东坡诗,书法亦学东坡,而黄濬与戒庵的交往,也如东坡与佛印和尚的交往,亲密无间,于诗中可见一斑。

  《显慈寺火》记王钦本匪乱

  戒庵的《显慈寺火》记载了温岭历史上的一次匪乱:“千秋宝刹一朝颓,佛宇僧寮尽劫灰。不信智灯终作焰,方知明镜本无台。地馀偃树埋苍霭,雨过残垣长翠苔。可惜珍函经八藏,何年白马复驮来。”

  这里的显慈寺是报国寺,《嘉靖太平县志》记载:显慈教寺,唐太和七年(833)僧常一创建。明嘉靖七年(1528)僧禅元于此讲法,轰动一时。万历年间,寺僧赴京迎请大藏经。后改名为报国,又称崇福经堂,俗称山后堂。清《光绪太平续志》卷十七载:“道光二十年庚子,教匪王钦本聚众山后堂作乱,九月,刘令旭直捣其巢,毁之,贼乃遁”。《温岭县志》大事记载,清道光二十年(1840):“营兵王钦本联合僧彦悟,于报国寺聚众造反,为知县刘旭镇压”。

  黄濬为其三弟黄渲所作的《祭亡弟芗谷文》也提到了王钦本显慈寺聚众作乱一事:“岁癸卯,海上有事,土豪因而鸱张。有与显慈寺僧结为巨夥,不下千余人,谋扑城旁,掠势张甚,县城为之昼闭。芗谷则约石桥、沙中各村团练其族子弟为堵御计,且为请乌枪于官以壮声威,贼闻胆慑,不敢过半岭一步。而三都以东得以晏然无虞者,芗谷之力也。”

  显慈寺匪窟被捣毁烧掉后,明万历年间的大藏经也被烧了,故戒庵有“可惜珍函经八藏,何年白马复驮来”之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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